《色,戒》:生命的值得不值得,有时只不过看那一个转瞬 -
1
假戏真做时,王佳芝是受不了的。
为了应对把觊觎封锁在沉默中的老易,她忍痛忍辱主动失身梁闰生。为了刺杀汉奸,她是豁出去了,毕竟,已经箭在弦上,只好如此了。
然而,打碎了牙齿,吞了痛与辱,试图用刺杀老易来洗涮身心的屈辱时,却得到了老易和太太离开香港的消息。
美人计,演到中途,难以为继了。
屈辱像发臭的鱼刺一样,卡在她的喉头,吐不出来。
对于被践踏的祖国,她充满了热爱,但是,那种献出贞洁的经历,她不是不灰心的。
太真切的演出,并不是愉快的经验。
从“麦太太”再回到女学生,已经回不去了。
刺杀小组,就此散掉。
王佳芝带着屈辱和无望,回到上海。
2
再也想不到,多年过去,王佳芝又见到了曾经刺杀小组的组织者邝裕民。
他们重启刺杀老易的计划。
失去的已经失去,进行到底,也就没有白白失去。
王佳芝乔装成“麦太太”,以跑单帮为借口,接近易太太和老易。
中断了的时间,创造了久别重逢的感觉。
老易不轻易信任别人,他饕餮美色,但更防着美色,他不会想到这位麦太太多年后沦落到倚靠他们讨生活,太真实了。
她的经受了一点岁月的美,她的沦落,都使老易的觊觎一点点冲出审慎的封锁。
王佳芝很快搭上了老易。
她又在舞台上了,假戏真做又不能流露真情的演出,她累极了。
每一次和他的接触,她都像洗了一次热水澡,把一切的积郁都冲走了。
她的目的更清晰了,意志也更坚决了。
他带给她的痛与辱,远超过梁闰生。
这是不共戴天的。
她是用贞洁在战斗。
她像一只浴血凤凰,在极致的疼痛中等待着汉奸的末路。
3
她演绎着老易的情人,却控制着自己的感情。
老易在木然中,不自觉放纵了自己的欲望和感情。
在他的世界中,都是交易,感情,让他一点点信任的心动的感情,是稀罕的。
在那暗无天日的接触中,他们在幽微的闪光中启动了情感的阀门。
他们似乎知道,又似乎含糊不清。
直到,在珠宝店,老易大手笔地给她买了一只六克拉的粉红钻戒。
因为是他真心买给她的,因为是出乎她意料的。
这一幕,这一瞬间,把曾经积聚的一丝一缕的含糊的动心,都攒得紧紧的,显然赫然,使他们不得不承认,不得不恍然。
他是爱她的,竟然。
她是爱他的,终究。
王佳芝知道,他已经在他们的围伏中,即刻就要毙命。
戒指上的钻光一闪,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:“快跑。”
他什么都知道了,飞速离开,脱险。
她,也知道,一切都功亏一篑了。
她后悔也晚了。
失去的,白白地失去了。
还要失去她这条命。
还要失去其他几条命,甚至更多。
不可估计的失去。
不可饶恕的疏忽。
然而,那一刻,她觉得她在这场用生命演出的戏剧里,做了片刻的真人。
不动情,太苦了。
动情,不仅苦了自己,也苦了别人。
老易,又封锁了他心中的蠢蠢欲动,铁血的手腕,消灭了刺杀小组,消灭了让他以为是红粉知己的王佳芝。
她当然不是他的知己。
他不过需要这样自骗自的自慰。
铁血手腕的人,也被心中的铁给压疼了冰疼了。
生命的值得不值得,有时只不过看那一个转瞬。
如此而已。